Section 1
谁把想念,遗失在爱情最初的繁华。
“哈?”我一脸货真价实的正经感,“姑你开玩笑吧?别冤枉我,这个真没有。”
两分钟之后,座机的铃声响起来。我跳起来,奔到座机边,看一眼来电显示的电话号码,伸出手,非常自然地接起了电话:“喂。啊,千蝉啊,什么事情?哦,对,是的,我的社会实践报告还没写完。啊,你的作业也还有一点?我过来?呃……可是……我姑姑让我今晚在家里诶……”
烦死了。今天真的就没有一件好事情。上QQ让小羽帮我查一下今天的星座运程好了,看看是不是确实乌云罩顶。
“明馨苑。”对司机大叔报过地址,隔着车窗对她挥挥手算是再见,我从包里抽出手机。
钱从小格子里通过,掉在了前座两个椅子中间的隙缝里。我打开车门,走下车,再用尽所有力气关上车门,管它是不是震痛了碎碎念之后低头找掉落在缝隙里的钱的司机的耳朵。
就这样睡下去不醒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我满腔郁愤,却又无可奈何,也只能打道回府。
“我不小心扭到脚了。”
“学生家的,一天到晚不知道怎么就有这么多电话。” 因为手机铃声,姑姑的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而且还有那么多短信。你不是在恋爱吧?”
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司机大叔非常狐疑地看着我。
来一辆车就招一下手的行为重复了几次之后,就好像变得很蠢。又一辆载着人的的士掠过,我放下手臂,恨恨地踹了一脚街边的护栏。
“发送成功”的提示页面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我看着姑姑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更加甜美的,发自真心的笑容。
因为骆轶航的在线,和QQ签名,让我完全忘记了脚后跟被新鞋磨破的伤口。但是,它没有忘记我。
这也太衰了吧!
和她也没有熟到需要掏心掏肺的程度,所以我也懒得解释,继续扬着手拦截的士,对她说:“有点事。”
挂断电话,被我塞在沙发靠垫下的手机却响起来。
并不是为了养足精神迎接明天的报到,虽然是所谓的“高二的第一天”,那也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但是万一姑姑真的过来看我,我难道还打起精神和她聊对新学期的展望,让她检查我根本没写的社会实践报告么?
不过安静的存在意义,就是在于被喧哗终结。
手机就握在手上。输入一个字,又删掉一个字,再输入,再删除,我和自己玩着循环往复的游戏。终于输入完毕“我很想你”四个字,几乎用了十分钟的时间。
说到这里,我微微地把听筒放得离耳朵远一点,看向姑姑。
“我回家。”我再度躲开她的气息,退后两步。
我一边隔几秒就发出“嗯”的声音,表示在仔细聆听,虚心受教;一边拿出手机放在身侧姑姑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偷偷输入简讯,再输入号码,发送。
就像这些日子打开QQ后,必然会出现的无数次重复的动作一样,我犹豫着,打开了和他的对话框,输入“你好吗”,但无论如何也按不下发送键。
“扭伤脚了?怎么那么不小心?我马上来看看。”姑姑紧张起来,“你看看你,明天就开学了今天还扭伤脚,万一伤到骨头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没什么。”我吸了吸鼻子。她喷了香水,我怕身上沾得太重的气味,回家不好交代,不靠近为妙。
脚还没收回来,肩膀就被人揽住了,相对而言过于浓烈的香水气息瞬间把我包围起来。想也不想,我直接用手肘把揽住我肩膀的人撞开:“喂喂,你别靠近我好不好。”
“没事,就是有点痛,没有肿,不会影响明天报到的。姑啊,我好困,我今天晚上不过来了,我睡家里吧。”我语气里的懒洋洋真不是装的,确实已经用掉了所有力气,“门窗我都锁好了。”
可能会踩到玻璃什么的潜在危险,反而有隐约的兴奋涌出来,抵消了因为骆轶航而带来的,心里的空洞。
同学都羡慕我,因为我爸妈的单位是路桥公司,常年在外,家里大部分时间就是我一个人,看起来是自由得不得了的样子。但他们不知道的内幕是,我家姑姑就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和我家前后隔不过三栋的距离。加上姑姑自己又没有小孩,姑父是做销售的,也是三天两头就出差,于是我爸妈就把我的日常起居监管交给了姑姑,所以姑姑总是以“我可是要跟你爸妈交代的”为理由,管得又多又细,比爸妈还严密严格。她甚至规定我不能一个人住在自己家,每天必须睡在她家,说是高中女生一个人住不安全,实际上还不是想要限制我的自由,让我不能自在的出去玩么。
“周雨川”三个字,在屏幕上闪烁再闪烁。
扫一眼在线好友的列表,我瞬间呆住了。
说着,我拿起手机。
“小璃?你怎么还没过来?”姑姑的声音很平静,大概是没发现我关机这件事。
“有什么事比作业重要?”姑姑完全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连电视机的音量都被她调小了几格。
姑姑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来:“小璃,你的暑假作业都做完了?”
姑姑惯例说着的“早点回来”,我惯例地点头说好。
心酸的感觉又涌上来,我仰起头,闭上眼,熟练地和自己的心里的酸楚拔河——这种心酸,一天要骚扰我几十次,真烦。
“那就是还没做完。”姑姑看着我,“作业都没做完,你今晚还要出去?”
总算有辆亮着“空车”灯的的士减速停在我身边。那司机大叔长得真不可人,不过今天我就不计较了。
下午为了明天开学做准备,被发现还有暑假作业里包含的社会实践报告没有写,被妈妈在电话里念叨了快十分钟不算,还被姑姑又言语关怀了那么久。出门的时候打车也超级不顺,我穿了新鞋,跟并不太高,却完全不客气地一直打脚,痛得我在心里不断飙脏话。结果,费尽心思找理由出门,到了钱柜,又只能灰溜溜地回去。
睡吧,睡好了。睡着了,就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烦,就什么都不会痛了。
单行线的设置,最讨厌了。从身边驶过的的士没有一辆亮着显示是“空车”的红灯,我烦闷的情绪又膨胀了几分。
我弯腰捡起手机,果然摔得关机了。要是平时我绝对要骂他两句,但是现在,我心乱如麻,完全没有兴致。
按键,选择查看他的资料,他的QQ个性签名不再是空白,而有了更新——“第92天。再见。”
我在沙发上坐下,仰着头看着姑姑,给她一个无比乖巧又甜美的笑容:“哦,好,我不出去,我把作业写完。”
“做完了。”我答应着,“明天早上我会过来吃早饭的。姑姑晚安。”
周雨川这家伙居然还敢在电话里理直气壮地说“我开始打了你电话你没有接”,分明就是想要开脱。
打开家门,把钥匙扔在玄关的鞋柜上,把鞋子扔在地上,懒得管脚上的灰尘会在浅色的地板上留下痕迹,我径直走向洗手间。
挂断电话,时钟才显示晚上九点半。
我干脆用力甩掉了鞋子。光着脚拎着鞋,虽然狼狈了点,但至少不痛了。
“明馨苑东门还是西门?”
该死的,他果然停在了西门。
走出钱柜的门,喧嚣的音乐声响就瞬间像是被转动了音量键,向减小的那一端靠拢再靠拢。
歪歪扭扭地走了几米,换尽各种别扭难看的姿势走,疼痛还是越演越烈。
“我有事……”
伤口沾上水以后还真不是一般的痛。那双鞋很好看,杀伤力和美观度却成正比。就像所有华而不实的东西,就像所有潜伏危险的东西,就像那种叫做“爱情”的东西。
夕阳落在阳台上,在手机屏幕上留下光点。按键发出的声音,一下一下,显得世界又安静,又空旷。
她不管不顾地又搂过来:“你去泡吧还是唱K?一起走。”
站在钱柜的大厅里,我烦躁异常地挂断了电话。
“还差一点。”我小声回答着,又急忙补充,“真的,就差一mhetushu.com点点。”
我拿出手机,分别打给小羽和千蝉,告诉她们不用赶着出门了,都安心家里蹲,或者另外找节目吧。
永恒……这样的意境,真不适合我想起。
真是,今天就没有遇见一件好事情。
果然是这家伙。真不会挑时间。整个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直接按下挂断键,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没见过这个号码,我不接。姑我走了啊。”
的士猛地刹车,手机直接滑落,掉在我脚边,发出声响的同时,屏幕黑掉了。
司机大叔的话飘过来,我心不在焉地瞄一眼窗外,“随便。”
这个周雨川,平时没事就无处不在到处现眼,真的需要他了,他居然敢号称什么舅舅从美国回来,全家必须一起去和舅舅吃饭然后叙旧,他没有办法不出席。
千蝉的声音清楚地从听筒里传出来,恰到好处地被姑姑听到:“你来跟我一起把作业写完啦,写完以后我再和你一起把全部过一次作业,检查有没有错误。要不我跟你姑姑说一下,拜托她让你到我家来?”
跟着爸妈有什么好玩的。而且难道他舅舅是从美国忽然就跑回来了?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早两三天就定好了吗?时间撞期了就调开嘛,明明一个月前就约好了今天大家一起唱K,告别一生只有一次的高一暑假,到现在才告诉我不来了,算什么啊?
阴沉着脸,我把手机扔进包里,拽出钱包抽出二十块钱卷成一条,从隔开前后座的铝合金小格子里塞过去,“不用找。”
社会实践报告什么的,明天去学校随便扯谁的来抄一下也就是了,我才不相信老师会认真看呢。
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人生,还能更恶心一点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口里可不能说出来。
“你没写的社会实践报告呢?”姑姑继续追问着,不依不饶的。
我拿起座机,拨了姑姑家的电话。
搭满脚手架的外墙,静静地沐浴在夕阳里,有一种残缺的美感,倒像是传达着一种类似于永恒的意境。
满分。请叫我实力派,演技派。
92天。
话还没说完,姑姑已经点了头。
拿起手机,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机。接好手机的充电器,我关上了灯,扑倒在床上。
斗智斗勇什么的,真烦。
除了他,只有我知道,那其中的意义。
罗璃,你真是衰到家了你!我在心里狠狠地对自己怒吼。
“嗯。”我不置可否地应一声,终究是选择了退出短信界面,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离开了阳台。
交代,有什么好交代的,谁受伤是自己故意啊。
关上门,走下楼,天地又是我的了。
我咬着牙忍着痛,洗完澡,扯了条毛巾擦着头发,才想起手机关机了。死定了……姑姑不会打电话给我了吧?
我指指话筒,对姑姑说:“千蝉叫我去她家一起……”
被我撞开的是平时出来玩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的女生,好像叫什么小萱的。
“怎么了?”她带点小受伤小疑惑地看着我,街边的霓虹灯在她的美瞳里渲染出略微带着妖异的色泽。
姑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我也不是不开通,学习紧张,偶尔出门去散散心这都没有关系,但是作业是学生必须完成的……”
双脚都磨破了皮,看来明天免不了又要痛一天了。贴好创可贴,我还是决定去睡。
“到了。”司机大叔转过头,像是急刹车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指着显示18块钱的计价器,就等着我付钱。
“好吧……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给我,还有你的社会实践作业做完了?”
小区对面又新增了一栋正在建的高楼。
周雨川不来也就算了,最郁闷的是,我没有想到居然连空的包厢都没有了。明明又不是周末,生意好成这样是发什么神经!
她的惊讶是货真价实的:“这个时间,你就回去?”
不过,从周雨川的电话打来时就有的不好的预感,还是应验了。
管他的,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停在西门我会需要多走五栋楼的距离,而是我QQ好友的在线列表里,亮着的那些头像中间,骆轶航赫然存在着。